第七章 凉薄无情
“用就用！我会怕你！清宁，你给我闪开，我今天非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不可！”
伤疤被揭开后，我无地自容。
“但是，小梨，梦魇是人人都有的。之所以会愤怒，会羞耻，是因为放不下。你表面上装作不在乎，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。”
看着六师兄和我出任务，我在六师兄身后捣蛋，他把我从鬼母手里救出来，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我一起。
“别以为会几个禁咒就了不起！有种你用初级法术和我打！”
“烈火焚心！”
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，身形娇小，皮肤白皙，容貌算不上绝顶美艳，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明亮如星辰，眉目间有一股清灵之气。
灼|热的气息从脸上一直蔓延至全身，我怒不可遏地低吼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发出来的声音颤抖不已，没有一点威慑力。
白夜的声音魅惑入骨，我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，或者挥刀自尽一了百了。
看着我又把一只花猫给养死了，躲在后山偷偷哭，第二天起床发现窗台上多了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猫。
“可耻吗？”
“呸！谁教训谁，比过才知道！”
看着我从桃花谷回家，把白夜的画像撕成碎片，六师兄问谁欺负我了，我抱着脑袋一句话都不说，我知道我们彻底完蛋了……
“水龙出洞！”
从得意到失意，从失意到破罐子破摔，如此不光彩的过去，赤|裸裸地呈现在我眼前，仿佛要把我全部的伤心都凝结成块，逼我生吞着回味一遍。
原来，我们离得太近。
他说得没错，我们掉进了梦魇里——用我的血浇灌的，属于我的回忆。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少女，正是区区不才我。
梦魇的可怕之处就在于，反复地唤起心底里最深的秘密。
虽然会羞愤，虽然会伤感，但我喜欢过六师兄，这是事实，旁人看到的是一出不可理喻的闹剧，看不到我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甜蜜。可这一点点小小的甜蜜，是我自己才能体会的珍宝，要我在这片刻参透，弃之不顾，我办不到。
四师姐时年十七岁，正值女儿娇美如花的时候，然而她脸上密密麻麻一片，全是红色的斑点，一眼看过去骇人至极。不用说，这都是拜少女的药粉所赐。她不顾师父的怒喝，冲上去给了少女一巴掌：“浑蛋！叫你毁老娘的容！”
“那来啊，打一场啊！”
我说过，人不懂事的时候会做一些混账事。那次和四师姐打架确实混账得很，我不学无术，仗着资质高和她打得天翻地覆，师父起先还劝架，后来干脆领着一干弟子在旁边煽风点火，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，四师姐在没有养好脸之前不愿意出门，六师兄也不理我，他一个人走了，我哭得很伤心。
“别用那种表情看我好吗？我又不是专程来衬托你对你师兄矢志不渝的坏人。”这回轮到白夜苦笑了，“我这是为了你好。如果你还执着于过往，不愿意抛开那些无谓的感情，便走不出幻境。”
看着师门所有的人都拿我和六师兄开玩笑，我终于忍不住问六师兄的意思。他不冷不热地回避过去，郁结于心，我抓了只蝴蝶拔了翅膀往死里虐待。
“你怎么这么任性？”
青灰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，眼波流转时，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青，这样的眼睛，人们称之为“异瞳”，天生是用来惑人的。
“你看够了没有？”驱散一个梦魇对幻术师来说，应该不是难事，可白夜迟迟没有动静。
“未必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
“师父说了，不是不带你去，是你修为还不够。”
再天才的人也有失言的时候。人心受惑，不过是七情六欲在作祟，我是个庸人，不能免俗，但白夜不一样，他心中无羁绊，离开梦魇，打破另外四重幻境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，我为什么要拖累他？
“好啊，我们来比比看谁更强！”说着，少女唤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刀，“你要是赢了，我立刻就把解药给你。你要是输了……”
“白夜，你把我打昏吧。我昏过去了，梦魇就没有了。”
少女说着抹了一把眼泪，她想要甩开追上来的少年，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师父和她的四师姐。
白夜才说了六个字，我就冷冷地打断道：“多嘴一个字，就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打瞎。”
完美到用祸水来形容也不过分的脸上写满了讥诮：“有什么可在意的呢？人生在世，不过百年，游戏人间，问道修仙……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，你会发现，这世上最无聊的东西莫过于情爱。”
看着四师姐说你太坏了，居然在我床上放蟾蜍卵。
“就毁你的容！就不让你和六师兄在一起！他抛下我，我就不要你们好过！”鲜红的五指印印在脸上，少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，狠厉的气势倒把师姐给震慑住了。
我从前一直以为六师兄冷漠淡然，最是无情，而白夜妩媚风流，滥情到令人发指。现在我才知道，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天性凉薄。
每次和白夜对视，我都要怀着十二分小心默念冰心诀，否则，不论他说什么，我都不由自主地想点头。
看着我趁着六师兄喝醉了酒，亲了一下他的嘴唇，他醉眼迷蒙地冲着我笑了一下。
第三层幻境，心如止水者得以破之。
四师姐恍惚了一下，扯着少女的衣领大骂：“你这毛都没长全的死小孩！想要跟上来，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降妖除魔的能耐！别下了山就被妖怪一口吃掉，到时候尸体都见不着把密宗的脸面都丢光了！”
我微微一侧脸，对上了白夜青灰色的眼。我还在想，为什么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我惨淡的倒影，他就揽过我的肩头，埋头在我下巴上用力咬了一口。
“小梨子，你从前——”
“你们很好，都很好。”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“一个只顾着修炼，不想付出感情；一个觉着无聊，不屑于情爱。看不开的人是我，是我不够洒脱。”
“……”
他乐于让我难堪，我习惯了。
“但是，小梨……”
“是你先丢下我不管的！你们一去就去大半个月，也不给我买好吃的，根本就是嫌弃我，不愿意和我玩在一起了。你们这些人真讨厌！真讨厌！”
回忆如同闷雷一般，接二连三地劈在我脑门上，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“……”
世上最无聊的东西莫过于情爱——纵使白夜说过一万次谎，我相信，这句话，他是认真的。
“万劫归宗！”
“我不管！不让我去我偏要去！”
看着我写给六师兄的情书被四师姐贴到饭堂门口，六师兄撕下来说死心吧，他只把我当师妹。
“放屁！老娘会输给你一个黄毛丫头？”
她回头对着身后的少年大叫：“毒是我下的，那又怎么样？我就是不高兴四师姐和你一起下山，你们不带上我，我就把你们都毒倒，谁也不许走！谁也走不了！”